【主演】 童庆礽(1925 ——2016) 男汉族 江西峡江人,原为话剧演员,1953年进入江西省赣剧团,师从郑瑞笙、祝盛增等。主攻小生,兼演其他行当。他的嗓音浑厚沉稳,演唱多在中低音区徘徊,高昆乱皆能,尤擅高腔。表演融入了话剧的一些因素,细腻逼真,演小生儒雅清俊,风度翩翩,是赣剧中难得的书卷气浓厚的小生演员,演丑角夸张强烈,生活气息浓郁。所演剧目《珍珠记》、《还魂记》、《西厢记》体现出他特有的稳健洒脱的表演风格。在《张三借靴》中反串丑角刘二,则体现出他塑造年龄、身份、性格具有强烈反差的人物形象的能力。
【剧情】书生张三,穷困潦倒。某日,欲赴前村金员外寿筵,向财主刘二商借皂靴,刘吝啬,百般推辞,但又怕张三向外揭其发财底细招祸,遂勉强允借,但须经过“祭靴”。祭毕,张三急着靴赴筵,但为时已晚,及至金员外家寿筵已散,因饥困交加,睡于路旁。入夜,刘二念靴不成眠,夜寻张索靴,不料,被张三将其足上之靴脱下穿走,刘二赤足不敢行,穿上新皂靴,又恐磨损,见四处无人,乃高翘双脚,爬行而归。
【赏析】 《张三借靴》为弋阳腔传统折子戏,江西其他地方剧种亦有此剧,一剧二丑,用极具夸张讽刺的喜剧手法,生动地刻画了吝啬鬼的形象。赣剧饶河、东河流派此剧的表演独树一帜。童庆礽的表演,“在赣剧饶河、东河高腔的基础上,又有新的发展,夸张,细腻,刻画人物细致入微,至今无人能及。他和陈其文在此剧中的表演,人称‘双绝’” ① 。
全剧共分三个段落:借靴,祭靴和追靴。童庆礽在三个段落的表演中,贯穿着“吝啬”的的主线,又分别抓住一个字来侧重做文章,使整个表演层次极为分明。
在第一个环节“借靴”中,童庆礽的表演突出的是一个“吝”字。张三来到,刘二开门连门缝都留得很小,而当张三从缝隙里挤进门来,说明来意,刘二先是“慷慨”,“南山的田,北庄的地”“骡马”“金银”“稻谷”,一一奉送,得到否定后,又改为“仗义”,在“推磨”的表演中不顾廉耻地唱出“莫不是看上你的贤嫂嫂”。再一次被张三否定之后,刘二已经猜到张三的来意。这时,童庆礽的表演是心惊肉跳,眼神凌乱,脚下不停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到张三说要“明言”时,不由失声大喊:“你还要明言哪?”眼露恐怖之色,大冷的天,竞扇起了那原本为了附庸风雅的扇子。童庆礽紧紧抓住吝啬人偏偏喜欢装大方的特点,充分利用赣剧弋阳腔载歌载舞的手段,细腻而真实地刻画出了刘二的心理。
第二个环节“祭靴”中,童庆礽的表演突出的是一个“苛”字。在张三要把刘二发财的事张扬出去作为要挟的情况下,刘二害怕露财招祸,不得不答应借靴,但是提出了一系列相当苛刻的条件。当他拿出靴子,张三急不可耐地要取时,童庆礽一个“变形扑虎”趴在靴子上,要求张三“不能五虎下山,要二龙戏珠”地拿,并示范着用食指和中指夹起靴子,这边吹吹,那边摸摸,不错眼珠地盯着,始终舍不得放手。看看推脱不过,就想出种种法子刁难张三,要他祭靴,并要备齐四牲八礼,知道张三备不起,就借讨价还价故意拖延时间,最后答应“一支清香,一盏清水”祭靴。祭靴时,童庆礽借用小生的表演手法,极为恭整严肃地整冠,抖袖,束带,撩衣,跪扑,打恭,叩头,三跪三拜,然后又充斯文酸溜溜地念起了祭文。好不容易进行完仪祭靴式,又要求张三不得用手拿,必须用衣服兜,伸头看张三的衣服,又凑过去闻闻,嫌张三的衣服不干净。极为庄重的表演和人物的身份性格形象形成强烈的反差,淋漓尽致地把一个土财主的苛刻而又假眉三道附庸风雅的嘴脸刻画了出来。
第三个环节“追靴”中,童庆礽的表演突出的是一个“急”字。张三借靴不久,刘二就“可恨张三借靴一去不回”,命小子引路前去追靴。这一段的身段步伐极为精彩。童庆礽扮演的刘二夹肘上提,双袖有节奏地摆动,喘着气,踮着步,左手恶狠狠地指向前方。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路,把衣服下摆一提,掖进丝绦,双袖一抓,在【小金钱花】曲牌中圆场,双手一前一后夹肘摆动,越跑越快,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走着快密的碎步,双腿一下半蹲,一下伸直,到后来两膀也前后不分,身子一上一下起伏,变成同手同脚,这一系列的动作,难度极高,把刘二焦急烦躁的心理表演得入木三分。而在后面的表演中,童庆礽把“急”字夸张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当刘二被石头绊倒后,竟然从石头尖上嗅到了牛皮的气息,想到心爱的靴子在这石头上受折磨,气得顿足磋步,大骂“张三贼”。被熟睡的张三绊倒时,他着急的自然还是他的靴子,看到倒地的张三脚上的靴子,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双手抱住,左看右看,兴奋得手指头都在舞动,张三坐起身来,脚下意识地往地下一顿,刘二的兴奋立刻变成了哀嚎:“我的靴子!”急忙抱住了张三的脚。
对于刘二这个人物,童庆礽的理解是:他是一个土财主,吝啬但又会自许清高,自恃读过一些书,不会在泼皮秀才张三面前流露出粗俗。他的一切作为,包括借祭靴为名拖延时间,在他自己看来都是合情合理的,所以表演上虽然做了夸张,但人物内心是认真的,“祭靴”时,刘二就是担心靴子不能完好归还,做的一次告别仪式。念祭文时自然是动了真情的。而在观众看来,由于人物行为与生活常理的悖逆,演员表演得越严肃,就越有喜剧效果。